杂食,无情填坑人,相遇即是缘,不用把我当回事

【茸布】威尼斯猫咪



——它追着那只蝴蝶遇见了玫瑰。


乔鲁诺,猫咪这样称呼自己。它有翠绿的眼睛,四肢矫健血管细密分布的皮肉透出健康的淡粉,蓬松而长的毛发哗啦啦裹住全身。

——黑猫里的叛徒!短腿乔鲁诺!威尼斯角落的流浪猫们竖起身子,它们的叫喊和支楞的爪子一样尖利,胡乱划拉着地板上仅剩的食物残渣。

一旦可恶的乔鲁诺奔跑,谁也追不上它。

然而威尼斯的旅人们爱它,爱它毛茸茸的金色身子,在广场的鸽群间跳跃得像祖母手篮里掉出的毛线球。它能跳进喷泉池捡硬币,银色的金色的,前爪在台阶画出威尼斯河流弯弯曲曲,左右甩动的水雾里藏着彩虹。

猫咪将不知何时出现的红玫瑰衔进年轻女人的手中。

真漂亮!乔鲁诺。

威尼斯人来人往,不同面孔总会日复一日地惊叹,惊叹的对象是猫咪也好玫瑰也好景色也好,当老人唏嘘、妇女驻足、青年喧闹。

——钱包!有没有人……我的钱包、它不见了!

猫咪尾巴拍开地砖间的石子,啪嗒啪嗒,见过它的人一定能记住那尾巴,人们都说那是连阳光也能为之停息的颜色。“阳光”扫过走动的褐色皮鞋,卷住灯杆漆红的斑驳又松开。它拐进街角。女人的高音就淹没在威尼斯的传闻里了。

乔鲁诺奔跑时,谁也追不上它。它跑呀跑呀,踩过揉皱的旧报纸、面包味的撑窗杆、粘着可乐的邮筒和小孩被足球揍过的鼻尖,于是流浪汉贺金斯、面包店老板汉森、邮递人恩佐和逃学的马奥罗,今天都收到了印着猫脚印的钞票。威尼斯的礼物啊,他们叫道。

猫咪跑呀跑呀,它的舌尖还能尝到中午舔舐三明治酱料的咸味——找到了,它找到了,那只蓝色蝴蝶就停在水边,翅膀都快和波浪融为一体。那可不行,猫咪伸出爪子拨它。

现在乔鲁诺没法跑快了,因为蝴蝶飞得很慢,蓝翅膀一挥一挥,像少女眨动眼睫毛,一挥一挥。它们走过桥洞下的青苔,站上贡多拉翘起的船尖,沿着红墙上纹路蔓延的常春藤往上爬。乔鲁诺忍住不在空调外机上磨爪子,蝴蝶停在鼻尖叫它打喷嚏,走呀,它好像在说。蝴蝶蓝翅膀一挥一挥,带乔鲁诺爬上高塔。

高塔的撞钟下住了一朵玫瑰。

你好呀。布加拉提向猫咪打招呼。今天玫瑰先生或许拥有好心情,身上的刺看起来也要比平日里软一些。

你还是没有开。猫咪坐下舔舔爪子,脑门上三簇卷毛跟着轻轻晃,我都给你那么多养料了。乔鲁诺不开心。

对不起,玫瑰赔罪般摇着叶子,九天、无论如何我九天时间才能开放,到时候一定让你看,好吗?

可是我等不及。

只剩三天啦,你看我的花苞是不是都比昨天大了一些?三天后、只要三天后你就能看见我了。

…………

乔鲁诺,可以告诉我,等我开放后,你要将我送给谁吗?不是要拿我去交换一两个钱包的那种“送”,你只是要将我赠送给谁,你喜欢的人或者猫,送给一棵树也可以,是要你喜欢的。

——要我喜欢?




乔鲁诺,猫咪这样称呼自己。它也喜欢别人叫他威尼斯信使,虽然猫咪信使有三天没有给人们带去威尼斯惊喜了。

它在寻找某一位能够让它赠予玫瑰的对象。

——黑猫里的叛徒!短腿乔鲁诺!角落里的流浪猫们仍然对它竖起身子,只是爪子下多了几块热气腾腾的面包。

乔鲁诺奔跑起来,麻烦追不上它,可跑得快似乎并不能帮助它想起——自己喜欢什么来着?喜欢的人类,手里拿着钱包和食物的人类它都喜欢,可是如果要他将布加拉提送出去却什么也不换,乔鲁诺觉得很亏。喜欢的猫,算了吧,流浪猫们都恨死它了,况且它们满脑子都是饱腹和交配,想必对布加拉提也没什么兴趣。

夕阳铺在河旁人家的窗栏上,猫咪纵身一跃踩在夕阳上,天要黑了,布加拉提它——碧绿的眼睛捕捉到窗后的花瓶,几支玫瑰斜插其上盛放鲜艳欲滴。或者,它能把布加拉提放到这里,和它的同伴一起。以后它要找布加拉提也不用每次都费劲爬上高塔,不是更方便?

猫咪点头肯定自己,刚要靠近,一阵浓烈的香气忽然包围它,是女人的香水。乔鲁诺不住晃着脑袋,啊嚏!啊嚏!猫咪脚下一滑,栽进楼下店家的酒缸里。

一旦乔鲁诺奔跑,谁也追不上它。喝醉的乔鲁诺奔跑呢?猫咪引以为傲的金毛夹着红酒颜色,它跑呀跑呀,阳光下沉终于离开它的尾巴尖,它狼狈地躲开壮汉扔向它的棍子,前爪在河岸砖石画出威尼斯河流弯弯曲曲,蝴蝶呢?蝴蝶呢?

它看不见,那蓝色或许被埋进了暗淡的夜色里。乔鲁诺醉了,它想不起自己这三天怎样盘算,它还是没能完成和布加拉提的约定,可是它想见对方了。现在,就现在,它想见布加拉提。

猫咪奔跑起来,它跑呀跑呀,跑过桥洞下的青苔,闯进贡多拉上船夫的防水鞋,长毛下的爪子沿着红墙上纹路蔓延的常春藤不住打滑。

布加拉提,布加拉提。乔鲁诺想。

它应该醉得越来越深了,只觉得塔越来越高,身子越来越轻。夜晚的威尼斯呀人来人往,不同的面孔在同样的黑夜里欢笑,船桨拍打水流,水流推搡着木料钝钝地撞在河岸,高跟鞋呲啦一声撵灭烟头,爵士乐手开始了她的街头演奏,拨弦声掉进美酒被灯光照得昏黄,侍者打碎餐盘,老鼠倒立行走……乔鲁诺甩甩脑袋,耳朵嗡嗡响,它从未听过这样吵闹的声音,看来不仅它醉了,整个威尼斯都醉了。高高矮矮的建筑被酒精浸泡成葡萄香气的骨肉,屋顶瓦砾也一定能在明天变成太阳的颜色,血液随脉搏跳动在威尼斯夜晚的拥抱中流淌成不停的运河——

乔鲁诺爬上高塔。

蝴蝶原来在这里,玫瑰仍未完全盛开,却比它见过的任何一束花、任何一个美人还要好看。乔鲁诺后悔起自己贫瘠的词汇量,人们总是有那样多的词语夸奖它,就和他们赞美威尼斯一般,可到了猫咪这里,它盯着布加拉提一直看一直看,醉醺醺地除了好看什么也憋不出来。

布加拉提,布加拉提。它说。我找不到、我不知道要将你送给谁,但还是觉得要来见你,我好困。

玫瑰没有眼睛,可乔鲁诺偏偏觉得对方在透过蝴蝶看自己,蓝翅膀一挥一挥,像它的眼睛一眨一眨,差一点就要融进不远处暗色的海里。

猫咪却如它所言真的困了,毛茸茸的身子蜷起与玫瑰在穿过钟下的海风里相依相偎,这时的它终于只是一只猫了。普通的猫咪,发出呼呼鼾声。所以它没能看见,布加拉提终于盛开的样子,它的刺与枝叶悄悄变成了太阳颜色的羽翼。


玫瑰带着威尼斯猫咪的梦,飞了起来。

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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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h连肝三篇,我的软体终于不稳定了


一夜好梦呀各位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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